尤恪梨葡特思

什么都看 什么都追 什么都嗑 什么都不奇怪

【元与均棋】落尽梨花月又西

我也受不了我的渣文笔了。

大概就是一个错过三世后,郑迪转世不忘前世记忆,徐均朔在梦境中找回前世记忆的故事。



00

“我能不能去他梦里,再见他一面。”


“你要知道梦见一个人三次便是缘尽。”


“我知道。”


“还去吗?”


“去。”



01

徐均朔这段时间老是做梦。


但是醒来之后总觉得遗忘了些什么。


某个人?某些事?


这对一个喜欢记梦的人来说太痛苦太憋屈了。





02

————————

“公子,徐小将军来信了。”


“给我看看。”郑迪慌忙伸出手,接过信。


「想我徐家小将军游手好闲十几年,偏生对王爷家的公子动了心。

   一切安好。

   等我回来。

   朔笔」


徐家老将军自去年平定西北,伤病不断,徐家小公子被迫临时受命,接过将军大任,去到西南边境,到现在整三个月。前方战事稳定,不出意外这应该是最后一封平安信,然后徐家小将军首次率军打仗,凯旋归来的消息将会满天飞。


徐家少爷,名均朔,独子。徐家自古为将,一代比一代地骁勇善战,到了徐小少爷这儿,成天游手好闲无所事事。在外人眼里徐家小少爷就是今天去酒楼花天酒地,隔天就去游山玩水赏风光,凭着徐家老将军的功勋一路挥霍到束发之年。


此次接过将军之位,多少人等着看徐家的笑话,可徐家小将军争气,第一次交战就传来捷报,一直到如今三个月以来战况屡次告捷,这次战争结束,徐均朔将正式接手徐家将军之位。


只有徐小将军自己知道,这三个月想念的只有一人而已。




徐均朔中埋伏的时候,战事基本已经平定。知道自己不能活了,国家终于可以有几年安定了。


那是郑迪的心愿。


人都说离世前会看到一生中最重要的事。


生命的最后一刻,脑海中出现的就是那年梨花树下的那个身影,正远远地看着自己,很温柔很挺拔。


还有一封封平安信。


「一切安好。

   等我回去。

   朔笔」


三个月,12封信,不变的内容。


哦不对,最后两封有点不一样。


都是写给一个人的。


他应该已经收到了吧。


那就行。


只可惜那人是等不到我回去了。


————————


徐均朔从梦中醒来。


又来了,那种感觉又来了。


那个人长什么样?叫什么?发生了什么事?怎么会记得这么模糊。


只有依稀的一个身影。


徐均朔在记梦本上写下:


他喜欢梨花,他很温柔。


————————


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好像所有人的饭后茶余讨论的都是徐家少爷。


多么纨绔,多么放纵。


但是郑迪却知道徐均朔是个多优秀的孩子。


郑家王爷和徐家将军本是忘年之交。徐均朔出生的时候郑迪十六岁,那个时候郑迪就抱过奶团子一样的小孩。


再后来见到已经是十二年后,奶团子长大了,继承了父亲的身手。徐家大院的梨花树下,意气风发的少年正在舞剑,动作到位不拖沓。其实不奇怪,徐家的小少爷怎么可能不会舞剑,可是郑迪却看入了神。


“郑公子,好久不见。”少年已经走到自己面前,一句话拉回了郑迪的思绪。


阳光从少年的右侧洒下,身后是纯白色的梨花,映得少年刚毅的五官显得无比柔和。


郑迪没有移开眼神,轻轻一笑,说“均朔,你还记得我呢。”


是个很亲和的长辈。


“我是不记得了,都是我爹跟我说的。”


少年的眼神比他还直勾勾。


后来对话因为徐将军的突然闯入没有再继续。


从那天之后,徐均朔总是有各种各样的借口来郑迪房间,是那种除了郑迪谁也不知道的“来”。


“我轻功再好也得练习,郑大哥家的外墙高,方便练习。”


这是小孩最常用的理由。


郑迪赶不走他,那就罢了。


也是从这以后,外界开始了一些徐家少爷不学无术的传言。但是郑迪不止一次地看到徐均朔练剑术学兵法,他不比任何人差的。


外面说徐家少爷喜欢梨树,叫人把院子里所有的树都换成了梨树。当天晚上,徐均朔就带着一朵梨花进了郑家。


“今天是我来得最慢的一次,要不是为了护着这梨花。”然后他自顾自地插进了哪个花盆里,不管能不能活。


郑迪不可置否被流言影响,问:“你为什么喜欢梨花?”


“你猜呀。”


外面说徐家少爷今日去了酒楼,晚上徐均朔就来到郑迪的房里,带着一壶酒。


“郑迪,这是我今天新发现的好酒,尝尝?”


或者是哪个酒楼的糕点。


“这个糕好吃,不甜,尝尝?”


他对他的称呼从郑公子到郑大哥到郑迪,越来越没大没小,越来越没有防备。


外面说徐家少爷去游山玩水,第二天徐均朔就给郑迪带了一些小东西,说是当地最有名的小玩意儿。郑迪欣然接受他就开心很久,不说话他就自己放在郑迪桌上。


如此这般持续了将近两年半,郑迪房里的东西已经堆到快放不下。徐均朔突然不来了。


还是小孩子心性。郑迪想。


然后在某一个晚上,收到了从徐家来的信。


「三个月后,我将替父率军平定西南。

   等我回来。

   朔笔」


说不担心是假的,虽说他相信均朔的能力又知道小孩总归要自己去独当一面,但打仗这种生死攸关的事,郑迪承认还是有了私心。


出征那一天,徐家小将军没有浩浩荡荡地送行队伍,在一个夜晚,悄悄地起身走了。


连我都不告诉。郑迪抱怨。


可是七日后的第一封信就掩埋了所有抱怨。


「一切安好。

   等我回去。

   朔笔」


再一个七日,同样的信,同样的内容。


每过一个七日,郑迪都会收到前线来的平安信。


他应该很忙很累吧,还想着给自己报平安。


我怎么会不等你回来呢。


「一切安好。

    等我回去。

    回去就告诉你为什么喜欢梨花。

    朔笔」


倒数第二封平安信。


「想我徐家小将军游手好闲十几年,偏生对王爷家的公子动了心。

   一切安好。

   等我回来。

   朔笔」


最后一封平安信。


随之而来的急报:


“徐家小将军中了埋伏,恐怕凶多吉少。”


郑迪想想这一辈子三十多年,从小就跟着父亲学习读书,处理朝中事务。郑王爷说,凡事不事声张,不能喜形于色,郑迪三十多年一直做得很好。这是第一次,郑迪慌了。


自从梨花树下一面,徐家小子总是冷不丁地出现在自己面前,叽叽喳喳地说个不停,或者给自己带点东西。


郑迪总觉得小孩还小,还有时间,可以等他长大,哪知道等着等着小孩就到了自己看不到摸不着的地方。


均朔喜欢梨花,他也猜得到原因,因为他也最喜欢梨花啊。


那是他第一次见到他,第一次心动过的地方。




紧接着西南平定的好消息传来。


大部队意气风发地进城门,被百姓簇拥着。


可是没有郑迪想见到的那个人。


两天后,徐小将军的身边人带来了一封信。


“郑公子,小将军每次出军前都嘱托我万一回不来了,务必把这信交到您手上。”


郑迪接过信,打开,还是小孩的风格,言简意赅。


「郑迪

   如果有来世

   你愿不愿意再遇见我」


我愿意啊。


你会来吗?




03

————————

“是那处曾相见?

相看俨然,

早难道好处相逢无一言。

......”


一曲唱罢,戏台下掌声雷动。


今儿是徐老板的绝唱,戏楼里人头攒动。


徐老板靠京剧扬名立万,唱了几十年戏了,半辈子的心血都搭在这梨园楼里。提起京剧没有人不知道徐老板的大名。


要说京城的梨园,昆曲的“匀月阁”,京剧的“烟雨楼”两家是家喻户晓。


但是鲜为人知的是,匀月阁的郑老板曾经是烟雨楼徐老板的师傅。


传闻郑老板喜欢梨花,不管匀月阁如何搬迁,“匀月阁”这个名字和阁前的梨树一样都不会变。


又有传闻,当年郑老板带着匀月阁迁了又迁,直到“烟雨楼”在京城声名鹊起,郑老板才算是在京城安定了下来。




“听说了吗,今儿可是徐老板的绝唱。”


“真的?从此不唱了?”


“是啊。据说是要把烟雨楼正式传给徐家大儿子。今儿最后一曲可是《游园惊梦》。”


“这出戏徐老板可是有好些年没唱过了。”


“那可不。”


......


郑迪在自家戏楼前听到的对话。


没想到到最后,竟然是徐均朔先离开戏台的。




两天后,匀月阁的郑老板最后一曲《玉簪记》的传闻被传得沸沸扬扬。


“想着你初相见,

心甜意甜。

想着你乍别时,

山前水前。

......”


真真是《玉簪记》。




在梨树下站了许久,


还是徐均朔先开了口:“好久不见师傅,都二十多年了。”


“我还是喜欢你叫我郑迪。”


徐均朔望着那颗梨树,郑师傅的传闻他是听过一些,不过传闻这种事,传着传着就不知道是真是假了。


“时间过得真快啊,你看你孩子都这么大了。”


郑迪看着眼前那张一半苍凉一半温暖的面孔,本想调笑一下徐均朔“你说你孩子都这么大了怎么还这么好看”,一如曾经小孩调笑他一样,但话到嘴边还是流转成了对时光的感叹。


“我也是在他这个年纪创立了‘烟雨楼’,他必须要有能力接手。”


郑迪没有闲情逸致跟他讨论现在的生活,问道:“为什么离开?”


徐均朔收回了盯着梨花的目光:“是你先放弃我的。”


小孩的眼神永远坦坦荡荡,没有隐瞒。


小孩有点激动地说:“你为什么总是无动于衷。”


不管徐均朔多大年纪,郑迪还是喜欢把他当成小孩。


“你看看这梨树,你还觉得我无动于衷吗?”郑迪自知远没有小孩深情,他不知道小孩是怎么永远都有一种勇敢和无畏的样子。


郑迪有的只有直接:“你孩子都能接手戏楼了,我还是一个人。”


徐均朔好似没有听出郑迪的言外之意:“那郑老板的匀月阁怎么办?”


“我的大弟子继承了。”


郑迪发现,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两个人总喜欢相互望着对方的双眼,不躲避不动摇。


“那挺好的。”


————————


这次醒来徐均朔淡定了许多。


“刚忘了昨儿的梦,又分明看见梦里的一笑。”胡适先生说得真不错。徐均朔想。


只能认命般地叹口气,写下:


他唱歌很好听,他姓郑。


————————


郑迪10岁那年跟着京城有名的沈老板学习昆曲。一晃过了十多年,他成了沈老板的大弟子。


戏班门口有棵梨树。每天练功的时候,总是有个小孩通过墙外的梨树翻进内院,趴在窗外看着,他看向小孩,小孩就受了惊吓一样地跳下窗户,跑不见了。


那次郑迪特地趁着大家练着功,提前从练功房里出来。


看到小孩趴在窗台看得正探头探脑,找人的样子。小孩长得很白净,身上沾了点泥巴,估计是上哪里玩去了。穿得倒是不错,应该是哪家的小公子。


郑迪突然萌生了想逗逗小孩的想法。


“沈老板的技艺从不外传,你在这里偷看是作何?”二十多岁的男子声音本就成熟磁性,一严厉起来真吓坏了小孩。


其实沈老板的课经常有附近小孩跑来偷看,沈老板也没管,郑迪这么说不过是想看看小孩惊慌的模样。


小孩当下被吓得掉下了窗台,郑迪慌忙去扶,没等走近,小孩立马拍拍土站起,正是调皮年纪的小孩很皮实。


慌张的表情一闪而过,换上了一副任谁看都是委屈的模样:“我也想学昆曲,可是沈老板说我太小,不愿收我。”


倒是个聪明的小孩。


“你是哪家的孩子?家里人同意吗?”


小孩的小手指了指东边,说:“就东边徐家的,爹娘没说不同意。”


郑迪思考了一下,东边就一家姓徐的,家里是经商的,不算京城的名门望族,也是有点名气的。这应该就是徐家的二少爷了,那种不需要继承家业却可以衣食无忧的存在。


“那你先跟着我学吧。我姓郑。”郑迪还是心软了。

小孩很开心,有模有样地学着大人抱拳,说:“多谢郑师傅。”





两年后,徐均朔到了可以学昆曲的年纪,沈老板把戏班传给了郑迪,徐均朔正式拜郑迪为师。


“郑师傅,您学了多少年昆曲了?”


“郑师傅,您说怎么样才能像您这么厉害?”


“郑师傅,明天也要练功吗?我看学堂都放假了。”


......


小孩的问题多且杂,都是小孩子停不下来的表现,并没有多想得到回答。


他还小,郑迪想。


不过徐均朔是真的有天赋,练功又刻苦,在这一批学徒里最有前途。





按理说徐家二少爷过得应该是最不愁吃不愁穿,身无半点压力的生活,却偏偏跟了梨园的郑老板来吃苦受累。


郑迪也搞不懂,吊儿郎当不学无术的徐均朔在自己这戏班里倒是练得格外刻苦。


还带有十几岁少年的放肆。


下了学小孩总是没大没小地问些无关紧要的问题。


“郑迪,你说你怎么长得这么好看的”

“郑迪,你怎么化不化妆都一样好看”

“郑迪,我长大了肯定没你这么好看”


......翻来覆去就是调笑他的话。


郑迪也不回答,微微颦眉,拿着戒尺象征性地拍一下小孩,凶他一句“胡闹”。


徐均朔就收起了嬉皮笑脸,回答一声“遵命”,继续练功,然后下次照样调笑。




一转眼到了小孩18岁。


那天小孩直接跑来找自己,匆匆忙忙,连门都没有敲,直接闯进了郑迪的房门,冲到正在练字的郑迪面前。


当下郑迪的直觉,感觉很不好。


徐均朔来得急,说话也急:“我要成亲了。爹娘安排的一个人家。”


郑迪愣了,小孩跟自己说这件事的原因他大概猜到了。


小孩子的喜欢总是像夏季的热,冬季的寒,掩盖不住。


小孩还小,不懂事,但他必须懂。他不能任由小孩的坚持和胡闹。


“嗯,提前恭喜你。”


徐均朔没有听到自己想要的回答,没有坚持,反而问了郑迪一个问题:“师傅,你看过‘牡丹亭’吗?”


郑迪努力控制住自己微微发抖的嗓音:“看过,怎么了?”


小孩倒是很坚持地问:“你知道‘牡丹亭’的题记吗?”


“还真忘了。”怎么可能忘了,我可是你的师傅啊。


徐均朔懂了。他怎么可能不记得。


只是师傅不想顺着他的意而已。


又或许没有意。


第二天,徐均朔离开了郑老板的戏班。


第三天,徐家二少爷要成亲了,女方是京城一家商人的千金,门当户对。


第二年,京城的昆曲演员评选活动,张贴菊榜,徐均朔名列探花。


然后徐均朔这个名字就在京城消失了。


徐均朔离开的第一年春天,梨花没有开。


徐均朔离开的第二年春天,梨花开了,二十天的花期。


你看,没有这个人花不也还是照样开嘛,也没什么不一样。


郑迪从来没有想过徐均朔离开自己的生活是个什么样子的,哪怕那天小孩慌忙告诉自己成亲的消息,郑迪也没有想过徐均朔就这么走了。


那天小孩来找自己,自己假装没有看到他挎着的包裹,现在想想小孩是不是等着自己一句话就跟着自己一起离开。


如果当时,带着小孩一起走了,会不会有不同的结局。


当郑迪有了这个骇人的想法的时候,他知道自己已经不可控制地想小孩了。小孩有家庭有能力,想离开自己恐怕就再也找不回来了。


后来,郑迪有了自己的戏楼“匀月阁”,再后来的十几年,匀月阁拆了又拆,搬了又搬,不过是郑迪带着梨园在找小孩。





京城的“烟雨楼”一夜成名,烟雨楼的徐老板以京剧闻名。


郑迪回京城的第一天,就去了烟雨楼。


徐老板的第一出戏便是昆曲《游园惊梦》。


“情不知所起,

一往而深。

......”


《牡丹亭》的题记,很少有人连着题记一道唱的。


就是小孩当年问的《牡丹亭》。


郑迪自嘲地轻笑。向台上浓妆艳抹的徐老板看去。


郑迪望进那双眼睛,哪怕妆容已经掩盖了他的面孔,郑迪一眼认出那就是徐均朔。


他眼中还是一样坦荡深情。徐均朔也看到他了,就一瞬间,然后避开了视线,郑迪的心被撞了一下,那一眼,太短暂又太沉重。


郑迪不知该庆幸小孩的洒脱还是该怨恨小孩的冷酷。


郑迪就这样看着戏台上眼波流转的徐均朔,摄人魂魄。


你看你这小孩长大了比我还好看呢。




此后徐老板的每一次演出,郑迪都去看了。


包括徐老板的绝唱。


在梨树下,小孩说完“那挺好的”之后,沉默了。


徐均朔摘下一朵梨花,轻轻捻了捻白色的花瓣,闻了闻梨花香,举手投足间都带有梨园的优雅和风度。


小孩这些年倒是学会了沉稳,反而自己有点沉不住气,“你还愿不愿意跟我走”这种话都差点忍不住问出来。


“那郑师傅,就下次有缘再见吧。”徐均朔还是说出了最后一句话。


然后竟真的没有丝毫留恋地扭头离开了。




到最后,郑迪还是一个人。


他反思自己这辈子。


徐均朔总是很坦荡,想什么做什么。


反而自己总会想太多,本以为看着小孩娶妻生子,做喜欢的事做一辈子他就会幸福。可是最后看起来徐均朔好像并不开心。


自己也不开心。


下辈子换我来追随你的身影好不好?






04

————————


“均朔,快点,要迟到了——”


一个小伙子的声音伴随着自行车的铃铛声。


“来了郑迪。”


徐均朔慌慌张张地跑出门,包带只来得及背了一个,嘴里叼着半个包子,手里拎着还没动的豆浆,一跃跳上郑迪的自行车后座,含糊不清地说道:“好了,出发。”


徐均朔也不知道是从什么时候开始的,好像有记忆以来一直有郑迪的存在。


这应该就是传说中的一起长大吧。


郑迪比自己大三岁,住在自己对面。是那种街坊邻居人人称赞的模范生,学习好样貌正品行端,正经八百的三好学生。


相反,徐均朔就是那种皮上皮下,三天不打准上房揭瓦的熊孩子。


但是徐均朔却是异常听郑迪的话。


以不做作业不学习闻名遐迩的徐均朔天天往郑迪家跑,“郑迪这道题怎么做”“郑迪今天作业我看不懂”...


就连徐均朔最叛逆,作业不做,上课睡觉,和同学打架,老师忍不可忍直接劝转学的时候,郑迪只一张纸条就把小野狼训得服服帖帖。


「以后听老师的话好不好,不然转学了就不能跟我在一个学校了,嗯?」


好。


自此徐均朔虽说没有秒变好学生,也算是再也没做出出格的事。


跟徐均朔一起的朋友总是问“你为啥那么听姓郑的话?”


“他是我哥呀。”徐均朔总是这么回答。




从什么时候开始情感变化的呢?


徐均朔不知道。


只知道那天在打球时郑迪骑着单车从夕阳下路过的时候自己看入了迷,然后...腿摔折了。


徐均朔时常会觉得,受了伤也没什么不好,至少郑迪会照顾他催着他吃药逗他开心。


周五的放学,徐均朔拄着拐杖一步一瘸地走在回家的路上。


郑迪就跟在他旁边,陪着他慢悠悠地走着。


“你的自行车呢?”徐均朔问。


“坏了,拿去修了。”


“偏偏在我腿断的时候。”


郑迪轻轻拍了拍他的后背,说:“什么断了,不就骨折了嘛,伤筋动骨一百天就好了。”


“郑迪,我腿疼,你能不能背我。”


小朋友好像天生拥有顺着受伤撒娇的本领。郑迪还真的被徐均朔熟练的撒娇搞得心软了。


“唉...”郑迪把书包背到前胸,走到徐均朔面前,背对着徐均朔,微微蹲下了身子,“上来吧。”


徐均朔是个很容易满足的人,他自己这么认为。就像现在。


看着眼前郑迪的背影,小孩子的天性已经无法隐藏了。


徐均朔拿好拐杖,笑容灿烂地静静趴到郑迪背上。徐均朔想,如果腿是好的,我一定会跳上他的背影,把整个重量放心地压到这个人的背上。


郑迪的手臂很有力,高中的男孩子总是成长得特别快。他的双手稳稳地托着徐均朔的大腿,承载起小朋友的整个体重。


郑迪走得很慢,突然开了口:“看着挺壮,怎么这么轻。”


“我密度小。”


郑迪都能想得到他说这话的模样,忍不住讽刺一下:“打了这么久篮球,还能摔折。”


“没办法,那天你经过,你比篮球好看多了,光顾着看你了。”


郑迪没有顺着他的话,转了个话题,问:“你为什么喜欢听‘梨花又开放’?”


此时的徐均朔早已因为郑迪的纵容满足得没有心思细想郑迪是怎么知道这件事的,“虽然我不记得了,我爸却总说小时候在福建小农村里生活了三年,那个时候门前就有一棵梨树,每年春天我都在梨树前数着日子等着梨花开。后来搬来了这儿,看不到梨树,我哭闹了好一阵,爸爸才又在门前种了棵梨树。然后我又开始了盼着春天梨花开的日子。”


徐均朔扭了头,将头轻轻靠在郑迪的右肩头,用一种南方特有的软糯嗓音问郑迪:“郑迪,你是什么时候认识我的?”


“你那个时候三岁。”


“那也有十年了。”


两人渐渐地就无言了。默契和熟悉是什么样子的呢?就是哪怕不说话,也不会尴尬,也会感受得到彼此就在身旁。




感受到大地震颤的时候,徐均朔还在上课。老师还未来得及做出反应,教室门就被狠狠地推开了。


门口站着一个身影,徐均朔第一个辨认出来,一个郑字还没说出口就被一个急切的声音打断了。


郑迪说:“地震了,快跑。”


郑迪逆着人群缓缓走到徐均朔身后,若有若无地圈着他,将他护着,说:“别怕。”


徐均朔点点头,他本来就没在怕的。


徐均朔不知道的是,郑迪他们班早已全部撤离,他是特地来接他的。


郑迪好像又在耳边说了句什么,徐均朔没听清,疑惑地转头的时候,被郑迪生生掰了回去。


“看路。”郑迪凑近了徐均朔的耳边,“我说,明天周峰来这儿演出,会唱‘梨花又开放’,我拿到两张票,你跟我一起去看吧。”


“好呀。”徐均朔听得出郑迪的意思。


我们俩,都要好好的,都会好好的。


他还要带他去看他最喜欢的歌手,唱他最喜欢的歌。


“忘不了故乡 年年梨花放

染白了山冈 我的小村庄

......”


————————


徐均朔这一次,清楚地记得这个人的名字和面孔,可是他怕了。


把记梦本翻到上次那一页,接着写下:


他叫郑迪。


————————


郑迪六岁的时候,对面搬来了一个小朋友。


妈妈说要对邻居好一点,远亲不如近邻。


妈妈说徐均朔是弟弟,自己要照顾他。


妈妈说“把这盘饺子给徐均朔他们送去”,然后郑迪就捧着白花花的饺子往对门徐家跑。


然后两个人就这么一起长大了,天经地义一般。





上了初中的徐均朔越发清秀,又高又瘦,长得又干净,很受女生欢迎,然后这小子的叛逆期就来了。


“我叛逆期,控制不住自己,你担待一下。”每次郑迪被气到徐均朔总这么说。


叛逆期个鬼,这小子就是挑事。


“你再天天闲着没事找事干,我就不管你了。”


郑迪扔下这句话回了自己家。


这孩子脑子好,学习也好,就是上课不想听作业不做,考试还真能算着及格分做题。


一连几天郑迪都没来找徐均朔。郑迪正感叹这小子还挺能忍的时候,徐均朔来了,毕恭毕敬地捧着一本数学作业。


“迪哥,这题不会,您给看看?”

第二天,放学,“郑迪,这道题怎么做?”

第三天,“郑迪,今天作业我看不懂。”


本以为徐均朔就此消停了,没过几天,和别人打架的消息就传到了郑迪耳朵里。


当天晚上,郑迪收到了徐均朔的短信。


「郑迪,老师让我转学:( 」


这小子,发短信的时候倒是委屈巴巴,打架的时候想什么呢。


「为什么打架?」


郑迪发出去的消息没了下文。


然后窗户就被一个东西砸中了,郑迪一抬头就看到对面的徐均朔。


然后一个纸条飞了过来:


「被我妈手机没收,关在房间里了,你要救我+_+」

「以后听老师的话好不好,不然转学了就不能跟我在一个学校了,嗯?」


郑迪恨铁不成钢地带着一肚子气地把纸条扔回去。


徐均朔没有再把纸条扔回来,对着郑迪,点了下头,无声地说“好。”


才算是安分了下来。




徐均朔腿摔伤了。郑迪辛苦了。


每天提早一刻钟在家门口等他上学,扶他上车,一日三餐的催着他吃药,怕他疼就想方设法地转移他的注意力。


腿伤丝毫没有影响徐均朔的撒娇能力,所以郑迪又一次认命地背着他回家。


夏天的夜晚降临得特别迟,郑迪觉得一路上走了很久很久很久,夕阳的余晖还停留在天空的西边。


两个人的影子被拉得很长,郑迪看不见,他只能听到小孩在耳边讲话,还有他紧贴着自己的心跳声。


夕阳好像总是有种魔力,不管是什么话什么问题都能被说出口,不被责怪。


所以小孩说他好看,他问小孩为什么喜欢听“梨花又开放”。


其实是自己无意间在小孩的日记里看到的。这孩子有写日记的习惯,写日记的人都不喜欢别人看到。郑迪还想着用什么理由搪塞过去,所幸小孩没有纠结,说起了小时候的事情。


这小子搬来也有十年了,郑迪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以后分开了怎么办,就好像从来没有想过他俩会分开一样。徐均朔想做什么都可以,就是不要颓废不要离开自己就好。






地震发生的那一刻,郑迪的班主任第一个反应过来,让大家撤离。


郑迪跑向了初中部。果然他还在教室。


郑迪护在徐均朔身后的时候,仔细看了看这小孩,长高了快赶上自己了,头发怎么又这么长了明天一定要去剪掉,衣服扣子又没扣好......


“明天周峰来这儿演出,会唱‘梨花又开放’,我拿到两张票,你跟我一起去看吧。”


其实没有什么演出,也没有什么门票,他只是想明天还能看到小孩,还能跟小孩在一块。


后果就是,大晚上郑迪跑遍了小镇几乎所有的音像店,才买到一张周峰的专辑。


“郑迪!你骗我!”收到专辑的徐均朔还是很生气。


从这之后郑迪知道小孩不好惹,又易怒又记仇。


不过眼光倒是挺好的,歌很好听,看上的人也很好。


他也还是像第一次见面的那样,干净可爱有活力。


真好。




05

郑迪感觉自己做了一段很长的梦,醒来后到了一个极其阴冷的地方。


阎王说那些梦是他的前世。


“梦做完了,你该投胎了。”


孟婆端了碗没有颜色的汤出来。


郑迪不想喝。


他不能忘记他。


还在犹豫的时候,突如其来的一阵眩晕。


耳边只剩下两道悠远的声音。


估计还是那阎王和孟婆。


“罢了,你想见他就去见吧。”


“不可。既来此,则意味前世已了,今生善恶唯本心所念。”


“你管你的孟婆汤,我管我的寿命生死。”


然后郑迪彻底没了意识。




06

徐均朔写完“他叫郑迪”这四个字,手已经颤抖地连个句号都只能用一点代替。


棋元哥很温柔。


棋元哥唱歌很好听。


棋元哥喜欢给自己p上一朵小花,他说那是梨花。


棋元哥说梨花代表着纯情的爱,陪伴和守候。


棋元哥说他之前叫郑迪。


棋元哥说自己可以叫他郑迪。


郑棋元就是郑迪。





棋元哥之前问过他“你知道我最喜欢你译配的哪一句歌词吗?”


徐均朔一脸茫然。


郑棋元笑笑:“就是,我早已认识你,在曾经。”


“为什么?”


“不知道,就是喜欢。”


自己以为的曾经是六年前,郑棋元说的曾经是...徐均朔不敢再往下想。





在周围人“棋元哥”“郑老师”的尊敬声中,郑棋元的眼神穿过人群,突然闯进一双深邃清澈黑白分明的眼睛,眼下是一圈褪不去的阴影。


那双眼睛正向他走来。


拨开纷扰的人群,眼神却只定格在自己身上。


徐均朔越靠近那个人,对他梦中的记忆越发鲜明了起来。


仿佛翻越了百劫千难,才最后来到他面前,说:

“郑迪,我终于找到你了。”





07

这已经是徐均朔第三次拉着郑棋元讲述他做过的那三个神奇的梦。


郑棋元好像也不厌烦。


喜欢是什么呢?


是你做了一个梦都想和他讲讲,他呢,也会认认真真地聆听。


曾经有个调查:世界上最无聊的话题,就是和别人讲你做的梦,因为根本没有人想听这些没发生过的事。


但是喜欢你,就想对你讲废话,听你讲废话。 


哪怕这些话这些梦都是郑棋元亲身经历,又记得清清楚楚的事情,他还是喜欢从小孩嘴里流淌出来的感觉。


这种感觉有点像超级棒的秋天。不冷不热,不急不躁,不黏不腻。吃着糖炒栗子和烤红薯,捧着热乎乎的奶茶,带着刚出炉的蛋挞,跑向喜欢的人,那可真是太甜了 。




Ending——

评论 ( 5 )
热度 ( 35 )

© 尤恪梨葡特思 | Powered by LOFTER